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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外面很风光,回家却很邋遢

    别人眼里,我大概算是个成功人士吧。每天西装笔挺地出现在写字楼里,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。会议室里谈笑风生,签下的合同动辄千万。下属们都说我气场太强,跟我汇报工作都会紧张。可他们不知道,每天下班把车停进车库后,我总要坐在车里发十分钟的呆。

    推开家门的那个瞬间,像是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。

    玄关成了第一道防线。皮鞋一只朝东一只朝西甩在地上,领带随手搭在鞋柜上,像条奄奄一息的蛇。西装外套?能扔到衣帽架算我输,多半是往沙发背上一挂了事。然后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,感受从脚底传来的、实实在在的踏实感。

    妻子常说咱家最值钱的是扫地机器人,已经累坏两个了。这话不假,第三个现在工作时也吭哧吭哧的,像在抗议。可我真不是故意的——茶几上,昨天喝了一半的咖啡还在,旁边散落着花生壳;书房里,看完的书从来不会放回书架,而是在桌上、椅子上、甚至地上占据自己的领地;卧室更别提了,衣柜门永远关不严实,有只袖子总想逃出来透透气。

    上周三,我带着几个重要客户参观新落成的产业园。那天我穿着定制的衬衫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全程用流利的英语介绍着我们的规划。客户频频点头,最后竖起大拇指说:“张总,你们公司的专业程度令人钦佩。”

    晚上九点送走客户,我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家。推开门的景象让我自己都愣了三秒——早上急着出门,燕麦粥的碗还在水池里泡着,沙发上堆着三天没叠的衣服,茶几下层还藏着只找不到配对的袜子。

    我瘫在沙发里,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。那时住在老房子里,母亲总是把水泥地拖得发亮,被子叠成豆腐块。可我的书包永远乱成一团,课桌兜里能掏出上个月的橡皮屑。母亲一边帮我整理一边叹气:“你这孩子,出门人模人样的,怎么自己的窝乱成猪圈?”

    二十年过去了,我从小镇考到北京,住进了二百平的大房子,可有些东西真是一点没变。

    最对不起的是妻子。她是个爱干净的人,刚结婚时还会跟在我屁股后面收拾。后来放弃了,转而采取分区治理——她把她的地盘收拾得井井有条,对我的区域眼不见为净。偶尔有客人突然造访,她会像救火队员一样冲进客厅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的“罪证”统统塞进储物间。

    有一次我听见她跟闺蜜视频:“我家老张啊,在外面指挥千军万马,回家连袜子都找不到。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行为艺术?”她在笑,可我心里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去年冬天,我连续加班两周搞定了个大项目。庆功宴上喝得有点多,司机把我送到楼下时,我连电梯按钮都按不准了。迷迷糊糊打开门,看见妻子在沙发上睡着了,手里还拿着遥控器。而茶几上,她给我留的醒酒汤底下压了张纸条:“锅里有粥,喝完早点睡。”

    那一刻,我看着满地狼藉——我昨天扔在地上的财经杂志,她没收完的我的脏袜子,还有我那个永远合不上的公文包——突然就哭了。三十多岁的大男人,坐在地板上哭得像个孩子。

    妻子被吵醒了,也没说什么,只是走过来坐到我旁边,轻轻拍我的背。等我不哭了,她才说:“知道你为什么回家就乱扔东西吗?”我摇头。她说:“因为在家,你终于可以不用当那个无所不能的张总了。”

    是啊,在这个一百二十平米的空间里,我终于能卸下所有面具和铠甲。这里的混乱,是我唯一可以掌控的、不需要考虑KPI和股价的自由。那些散落的东西,像极了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,终于可以不用排列整齐,不用循规蹈矩。

    现在,我还是那个在外面风风光光的张总。但回家后,我会尽量把皮鞋摆整齐。不是为了别人,而是开始学着接纳这样的自己——那个风光无限的张总,和那个回家就想躺平的张三,本来就是我的一体两面。

    昨天下午,我提前下班回家。妻子还没回来,屋里静悄悄的。我站在玄关,看着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略显凌乱的地板上,突然觉得,这个让我可以邋遢、可以放松、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的地方,才是这辈子最成功的项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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