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挺认真地打了三天,从钻石一路冲上了王者。交单的时候,号主特别高兴,连着发了好几个“谢谢兄弟”,尾款也给得特别爽快。那一刻,我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,觉得自己靠本事吃饭,帮了别人,也赚了钱。那种感觉,轻飘飘的,让我觉得这活儿真不赖。
可这种好感觉没持续多久。
后来接的单子多了,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了。有的客客气气,有的事多挑剔,我也都习惯了。直到我遇到了那个“老板”。他是在一个游戏论坛找到我的,说要代练的是一个挺火的MMORPG,目标是把他一个小公会的会长账号,在两周内冲到服务器副本进度的前十。报酬开得很高,高得有点不正常,几乎是市场价的两倍。我当时心里嘀咕了一下,但想着可能是人家急,或者不差钱,就没多想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高额的报酬,可能就是第一个诱饵。
过程很辛苦。那个游戏我虽然也玩,但没那么深入。为了赶进度,我几乎是不眠不休,研究攻略,跟着固定团打本,处理公会里繁杂的事务。那两周,我除了吃饭睡觉,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屏幕。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磨出了茧子,肩膀和脖子酸疼得厉害。但我心里憋着一股劲,想着不能砸了招牌,而且那笔丰厚的报酬也确实诱人。
终于,在最后一天凌晨,我带领公会团队打通了那个卡了无数团队的最高难度副本,成功把会长的个人数据和公会排名都顶进了前十。我长舒一口气,几乎是瘫在椅子上,带着疲惫和满足,给那个“老板”发了确认消息。他很快回复了,语气听起来很兴奋,夸我技术好,效率高,然后利索地把尾款打给了我。收到钱的那一刻,我所有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,甚至还美滋滋地计划着用这笔钱给自己换个好点的键盘。
可谁能想到,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,噩梦就开始了。
那天下午,我习惯性地登录那个游戏,想看看自己辛苦了两周的“成果”,却收到了一条系统提示:“您的账号因存在严重违规行为,已被永久封禁。”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永久封禁?我干什么了?我第一反应是系统误判了,赶紧去找客服申诉。
客服的回复很官方,也很冰冷。他们说我被多名玩家实名举报,存在“账号共享”、“使用外挂”、“恶意利用游戏漏洞”等行为,并且提供了“确凿证据”。证据?什么证据?我懵了。我赶紧联系那个“老板”,想问问他怎么回事,是不是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。
消息发出去,显示的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——他已经把我删除了。
我愣在电脑前,浑身发冷。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像蛇一样爬上我的脊背。我疯狂地在各个渠道寻找他,论坛ID,聊天记录,支付信息……但一切都像是蒸发了一样,无影无踪。直到我点进那个游戏的官方论坛,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看到了一个帖子。
帖子的标题是:“揭秘新区副本冲榜黑幕,内幕操作与代练产业链。”发帖人,是一个小公会的副会长。帖子里详细“揭露”了他们公会的会长(也就是我代练的那个账号)如何雇佣顶级代练,使用非常规手段,挤压了其他正常玩家的资源,破坏了游戏公平。帖子里贴出了大量的聊天记录截图,包括我和“老板”商讨代练事宜、汇报进度、以及最后结算报酬的全部过程。甚至还有几张经过裁剪和处理的游戏截图,模糊地指向一些所谓的“外挂特征”。
我一条条看下去,手脚冰凉。那些聊天记录,是真的。但那些所谓的“外挂证据”,根本就是伪造的!发帖的时间,就在我交单后的几个小时。一切都对上了。
我被人做了局。
那个出手阔绰的“老板”,和这个“正义凛然”的副会长,根本就是一伙的,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个人。他们花高价雇我代练,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提升账号,而是为了拿到“实锤”的证据。他们需要我这个“顶级代练”来快速达成一个耀眼的成绩,然后用这个成绩作为“罪证”,再配合上我们之间完整的代练交易记录,去官方那里进行一场完美的“实名举报”。
而我,就是这个局里最核心、也最傻的那颗棋子。我辛辛苦苦、没日没夜打出来的成绩,成了封禁这个账号最有力的铁证。我亲手把那个账号,连同我自己的信誉,一起送上了断头台。
我瘫坐在椅子上,半天动弹不得。那种感觉,不是愤怒,也不是委屈,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荒谬。我想起那两周熬过的夜,想起酸疼的肩膀,想起完成任务时的成就感,想起收到报酬时的喜悦……这一切,原来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,而我,就是那个在台上卖力演出,却不知道剧本的小丑。
那个账号背后真正的玩家,那个公会的会长,他做错了什么?他可能只是真心喜欢这个游戏,投入了时间和金钱,经营着他的小公会。他或许都不认识那个“副会长”,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“被违规”了。他只是在某个寻常的下午,发现自己苦心经营的虚拟世界,连同里面的朋友、装备、成就,一夜之间,全部化为乌有。而这一切的起因,可能仅仅是一场公会内部的权力争斗,或者是一次纯粹的、损人不利己的恶意。
我尝试过联系游戏官方,提供我这边所有的记录,试图说明情况。但回应我的,永远是那些冰冷的、程式化的回复。在规则面前,代练本身就是不被允许的,而“多人实名举报”加上“确凿证据”,足以让任何申诉都石沉大海。我不仅没能帮那个账号解封,连我自己用来联系客服的账号,也因为“多次无理申诉”被警告了。
这件事过去很久了,我也早已不再做代练。但那个被封禁的账号,像一根刺,一直扎在我心里。我常常会想,那个真正的号主,他现在怎么样了?他还会玩别的游戏吗?他会不会对这个世界,多了一份莫名的警惕和失望?
我毁掉的不只是一个账号,可能还有一个玩家对游戏的全部热情和信任。而我得到的,除了那笔最终让我感到耻辱的报酬,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:有些看似捷径的路,底下布满了陷阱。你以为你在靠本事赚钱,其实你只是别人剧本里一个可悲的配角,用完即弃。那片虚拟的世界,并不比现实更纯净,人性的卑劣,在那里同样上演,甚至因为隔着一层屏幕,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。
直到今天,我看到任何关于游戏代练的信息,心里都会猛地一沉。那段经历,成了我数字生活里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疤痕。它提醒我,轻信和贪婪的代价,远比我想象的要沉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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