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小敏,是个普通的上班族,在城里一家小公司做文员,每个月拿着四千多块的工资。钱不多,但每一分都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。你知道的,像我们这种外地来的,没背景没依靠,什么都得靠自己。那笔钱,是我工作六年,一块一块攒起来的,总共十八万七。是我打算将来付个小房子首付,或者万一家里急用的救命钱。我把它们存在一张不常用的银行卡里,平时连杯贵点的奶茶都舍不得买。
骗走我这些钱的,不是别人,是我大姨的女儿,我的表姐,林娜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她比我大两岁。小时候,我爸妈忙,经常把我放在大姨家。表姐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我一半,晚上睡觉怕黑,她就搂着我,给我讲故事。我被人欺负了,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护着我。那种感情,真的,比亲姐妹也不差。后来我们都长大了,各自在不同的城市工作生活,联系没那么频繁了,但每次回老家见面,还是会有说不完的话。我心里,一直把她当成最亲、最可以信赖的人。
去年三月份,她突然特别热情地联系我,几乎天天跟我视频聊天。她说她在省城考察了一个特别好的项目,是加盟一个品牌的奶茶店。“现在奶茶店多火啊!”她在视频那头,眼睛亮晶晶的,“位置我都看好了,在一个新开的大学城旁边,人流量绝对没问题!加盟费、装修、设备前期投入大概需要四十万。”她说她自己有二十万,还差二十万,问我愿不愿意入股,一起干。
说实话,我当时是犹豫的。二十万,对我来说是天大的数目。而且我完全不懂开店做生意。可表姐的话太有诱惑力了。“小敏,咱们姐妹俩一起干,肯定能成!你难道想一辈子打工,看人脸色吗?等店开起来,赚钱了,你就能在城里买房子,把叔叔阿姨接来了!”她还给我算账,说保守估计,一年回本,第二年就能纯赚。她给我发来了那个品牌的官网(后来才知道是她做的假网站),还有她拍的所谓“店面”视频(其实那个地方根本还没租下来)。
那段时间,我工作上正好遇到点瓶颈,被上司批评了几次,心情很低落。表姐描绘的那个“自己做老板”、“财务自由”的未来,像一道光,照进了我灰暗的生活。我动摇了。
犹豫了一个多星期,表姐催得更紧了,说好的店面位置很抢手,再不决定就被别人抢走了。她还说:“小敏,你是我最信任的妹妹,这发财的机会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。外人我信不过。”就是这句“最信任的妹妹”,彻底击垮了我的心理防线。是啊,她是我姐啊,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,怎么会骗我呢?
于是,我鬼使神差地,把那张存着我全部积蓄的银行卡,拍了照片发给她,告诉她我的全部家当就这么多了。表姐立刻打电话过来,语气里充满了“心疼”:“我的傻妹妹,你怎么就这么实诚,全告诉我了?姐不用你全拿,你出十八万,算你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,以后你就是二老板!”她还郑重其事地说会拟一份正式的入股合同。
第二天,她就发来了一份看起来非常正规的电子版合同,上面有项目名称、出资比例、利润分成,下面还有她的签名。我看着那份合同,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。我觉得她做事“正规”,是真心想带我一起创业。我甚至还在为自己之前的犹豫感到一丝愧疚。
就这样,我分三次,把我六年积蓄,十八万七千块钱,全部转到了表姐提供的那个银行账户里。转完最后一笔钱的那天晚上,我失眠了,不是担心,而是兴奋。我躺在床上,幻想着奶茶店开张的热闹场面,幻想着数钱的情景,幻想着我终于可以在这个城市立足,把爸妈接过来享福……那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,对未来充满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钱转过去之后,开头几天,表姐还会主动跟我联系,发一些所谓的“装修进度图”(后来证实都是从网上下载的),跟我说进展很顺利,让我放心。但大概过了半个月,我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她了。微信发过去,很久才回,而且都是“在忙”、“在跟总部开会”、“在盯装修”之类的。电话也经常不接。
我心里开始发毛了。我试着在网上搜那个奶茶品牌,才发现根本搜不到她给我看的那个官网。我按照她之前给的地址,托省城的朋友去那个大学城找,朋友回复说,那里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家店在装修。
“轰”的一声,我的脑子像被炸开了一样。我浑身发冷,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住。我不停地给她打电话,一开始是不接,后来就直接关机了。我疯了一样给我大姨打电话,拐弯抹角地问表姐的情况。大姨还乐呵呵地说:“小娜啊,她说她最近在做大项目,忙得很哩,前几天还给我打了五千块钱,说让我买点好吃的。”
听到这里,我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。她还有钱给大姨打钱,却把我的电话拉黑了。那一刻,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我无法接受,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——我被骗了。被我视作亲姐姐的人,骗走了我的一切。
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熬过去的。眼泪根本就流不出来,就是觉得心里空了一个大洞,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。我不敢告诉爸妈,他们年纪大了,身体不好,要是知道我省吃俭用攒的钱全没了,还是被自己亲外甥女骗走的,他们怎么受得了?我也不敢跟朋友说,我觉得自己蠢透了,像个天大的笑话。
我请了假,买了去省城的车票。我按照身份证地址找到大姨家,开门的是大姨。她看到我很惊讶。我问表姐呢?大姨说,表姐一个多月没回家了,说是在外面跑项目。我看着大姨那张毫不知情、布满皱纹的脸,所有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我什么都不能说。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工作的城市。那段时间,我像行尸走肉一样。上班机械地完成工作,下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睡不着,吃不下,体重一下子掉了十几斤。看着镜子里面色蜡黄、眼窝深陷的自己,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已经完了。那不仅仅是因为钱,更多的是因为那种被最亲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背叛感,和对自己愚蠢轻信的极度厌恶。我建立起来的对亲人、对世界的信任,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。
后来,我辗转从另一个亲戚那里听说,表姐根本就没开什么店。她迷上了网络赌博,欠了一屁股债。她以开店的名义,不仅骗了我的钱,还骗了她好几个朋友和同事的钱,加起来有七八十万。她拿着这些钱,一部分去填赌债的窟窿,一部分继续赌,妄想着翻本,结果越陷越深。现在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,债主天天上门找她爸妈。
知道真相后,我反而平静了一些。不是因为钱有着落了(我知道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),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,那个曾经保护我、照顾我的姐姐,早就已经不存在了。赌博把她变成了一个魔鬼,一个可以毫无负担地吞噬亲人血肉的魔鬼。
我去报了警。警察立了案,但说这种案子,嫌疑人跑了,追查起来需要时间,让我有心理准备。从派出所出来,天阴沉沉的,我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,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。
这件事像一场噩梦,永远地改变了我。我变得沉默寡言,很难再相信别人。朋友给我介绍投资项目,我本能地抗拒。甚至家里人跟我谈钱的事,我都会变得非常敏感和警惕。那十八万七,是我用六年青春和汗水换来的安全感,它一夜之间就蒸发了,随之带走的,还有我对人性的那点美好的幻想。
现在,我还在一点点地重新攒钱,速度比以前慢得多。偶尔回老家,看到大姨和大姨夫,他们因为表姐的事,一下子老了很多,头发都白了。我们坐在一起,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林娜这个名字。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尴尬。一场骗局,毁掉的是几个家庭的生活和感情。
如果非要问我从这件事里学到了什么,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。我只能说,我用自己的全部身家,买了一个血淋淋的教训: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,感情可能是最脆弱不堪一击的东西。保护好自己的底线,哪怕是面对最亲的人。这不是冷漠,这是对自己负责。
表姐,如果你能看到这篇文章,我想告诉你,我恨过你,但现在,更多的是为你感到悲哀。你骗走了我的钱,也毁掉了你自己的人生,还有我们之间那些再也回不去的、曾经无比珍贵的姐妹情分。这个代价,真的太沉重了。而我,还得带着这个伤疤,继续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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