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亿典藏文章
“兄弟，最近有个轻松活儿，帮人收收账，日结五百，干不干？”
我盯着屏幕愣了半天。日结五百，对我简直是天文数字。可收账这俩字听着就不太正经。大刘在电话里笑我：“你想哪儿去了，现在是法治社会，谁还敢暴力催收啊？就是有人借钱不还，咱们帮忙打电话提醒提醒，合法合规。”
他给我发来一份电子合同，上面写着《委托催收授权书》，甲方是“鑫荣商务咨询公司”，看着挺正规。大刘说：“你看，白纸黑字，咱们就是帮公司办事的。”
第一天上班，我被拉进一个微信群。群主叫“老陈”，从不多说话，每天上午准时发来一个Excel表格，里面是当天要联系的人员名单、电话、欠款金额。我的任务就是照着名单打电话。
“您好，是张先生吗？您在某某平台的借款已经逾期三天了，请今天下午五点前处理一下。”
大多数时候，电话那头的人都很慌张，有的说马上还，有的求宽限几天。偶尔遇到脾气爆的，骂几句就挂电话。每到下午，老陈会发来更新的名单，还清的人会被标绿。看着越来越多的绿色，我甚至有点成就感——毕竟帮公司挽回了损失，虽然这工作不太光彩，但至少是凭劳动挣钱。
直到遇见李阿姨。
那天名单上有个标注“重点跟进”的客户。我照例拨通电话，接电话的是个声音颤抖的老人。
“姑娘，我不是故意不还，可我真借不了那么多啊……”她在电话里哭起来，“我就借了五千给老伴买药，怎么变成三万了？”
我按照培训时的话术说：“阿姨，合同上写得很清楚，逾期会产生罚息。”
“可他们当时说不要利息的……”李阿姨泣不成声，“我和老伴的退休金加起来才四千，这下可怎么办啊？”
挂了电话，我心里堵得慌。下班后，我特意去找大刘：“那个李阿姨的情况有点特殊，能不能申请减免？”
大刘正在打游戏，头也不回：“管她呢，咱们按名单办事就行了。你可怜她，谁可怜咱们没工作？”
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李阿姨的哭声一直在耳边回响。第二天上班，我偷偷查了之前的通话记录，发现一个规律——所有借款人都说当初对方承诺“无息借款”，而且借款金额和实际到账金额对不上。
更让我起疑的是，有次我试着拨通一个已经还清欠款的客户电话，想做个回访，却发现号码成了空号。
“老陈，”我第一次在群里提问，“为什么客户还清欠款后号码都注销了？”
群里瞬间安静了。几分钟后，老陈私聊我：“做好你分内的事，别问不该问的。”
就在我犹豫要不要继续干下去时，事情出现了转机。某个周五下午，我照常打电话，对方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。
“我知道我欠钱，”他声音很冷静，“但我要报警，你们这是诈骗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：“先生，我们是正规公司的合法催收。”
他在电话里笑了：“正规公司？那你告诉我，为什么我借一万，实际只收到七千？为什么合同金额写的是两万？为什么我还了三个月，还欠着一万八？”
我哑口无言。他继续说：“我已经收集了所有证据，包括你们的通话录音。警察说，你们这种叫‘套路贷’，是重点打击对象。”
那天我提前下班了，走在回家的路上，大学生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。路过派出所时，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。
最终让我下定决心的，是第二天早上的一通电话。名单上有个新客户，借款金额五万，我拨通电话，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孩。
“请问是王女士吗？您在鑫荣公司的借款……”
“我不是王女士，”女孩打断我，“那是我妈。她上个月被查出癌症，为了不拖累我们，她喝了农药。临走前还在念叨欠了钱，对不起我们……”
我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。
女孩还在说：“能告诉我，我妈到底欠了多少钱吗？我们想办法还。”
我颤抖着手打开表格，看到借款金额：五万。而女孩说，她母亲实际只收到两万五，说是要扣什么“服务费”。
我挂断电话，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个小时。然后我做了两件事：第一，把手机里所有通话录音备份到云盘；第二，走进派出所。
警察听我讲完，表情越来越严肃。他们告诉我，这确实是一个诈骗团伙，所谓的“借款”根本不存在，他们先诱骗受害人签下虚高借条，然后通过恐吓、骚扰等手段逼受害人还款。
“你保留的证据很重要，”警察说，“但你要知道，你也是涉案人员。”
我点点头：“我知道，我愿意承担该承担的责任。”
在做笔录的时候，我的手机一直在震，是大刘和老陈。警察让我别接。后来听说，那个窝点当天就被端了，大刘也在里面。
现在事情过去一年了，我因为主动投案并有重大立功表现，获得了从轻处理。但我心里的枷锁，可能一辈子都解不开。我常常想起李阿姨，想起那个失去母亲的女孩子，想起那些被我催过债的人。
如果时光能倒流，我真想回到接到大刘电话的那天，告诉自己：再难，也不能赚这种钱。可惜人生没有如果，有些错一旦犯了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未经允许不得转载：八亿典藏文章 »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,不排除杜撰可能，仅可一观。
热门排行
阅读 (83)
1曾共看的日落，成单人余晖阅读 (83)
2明知没有结果 可心疼还在继续阅读 (81)
3市场调研助理：协助项目的问卷整理阅读 (78)
4恋爱时的细心照顾，婚后的粗心忽略阅读 (73)
5在跨境电商做选品：从踩坑滞销到爆单的选品逻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