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你也知道,我们这代人,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。跟朋友说?怕给人添堵,也嫌丢人。去医院?总觉得心理科是给“病人”去的,我还没到那份上。就这么拖着,直到有一天,大概是在凌晨两三点刷手机的时候,一条广告跳了出来——“心灵港湾,专业心理咨询,资深老师倾听,线上便捷,守护您的心理健康”。
“心灵港湾”,这名字听着就让人安心,像暴风雨里终于看到个灯塔。我点进去,页面做得特别专业,干净、柔和。上面有好多“老师”的介绍,头衔都吓人——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、某某协会认证、从业十几年……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成功案例和感谢信。我翻看着,心里那点犹豫慢慢散了。我想,这么正规的平台,应该靠谱。最重要的是,它足够“私密”,不用面对面向陌生人剖白自己,这让我松了一口气。
我几乎是怀着一种“得救了”的心情,找到了他们的客服。客服头像是个很温柔的卡通形象,说话语气也特别体贴,问我遇到了什么困扰。我大概说了说,感觉压力大,焦虑,睡不好。对方很快回复,表示非常理解,说我这种情况很常见,他们的老师非常有经验,一定能帮我走出来。然后,就发来了价目表。
价格不便宜。一个小时的语音咨询要好几百块。有套餐,比如买四次送一次,算下来能“划算”些。我犹豫了一下,但想到那些失眠的夜晚和内心的煎熬,还是咬牙选了那个四次套餐。付款过程很顺畅,扫码,输入密码,一笔不小的数目就这么出去了。付完钱,我心里甚至有点轻松,好像买了这张“门票”,痛苦就能被关在门外了。
客服告诉我,会给我安排一位最匹配的“张老师”,并且会把我的情况先跟老师沟通,让我等通知,安排咨询时间。我连着说了好几声“谢谢”。
可这一等,就是好几天,杳无音信。我开始有点急了,主动去问客服。客服回复得倒还是很快,但话术变了,说“张老师”最近排期很满,需要再等等,让我别着急。我又等了三天,再去问,这次他们说,可以给我换一位“李老师”,时间上能快一些。我说行。结果,约好的时间到了,我在线上等了半个多小时,那个约好的语音链接一直没发过来。
我再去催问,客服的口气开始有点不耐烦了,说“李老师”临时有急事,让我再约时间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那种不对劲的感觉,像墨水滴进清水里,慢慢晕开了。
我试着提出,如果实在安排不了,能不能先把第一次咨询的费用退给我,后面的套餐我不要了。这下,可捅了马蜂窝了。客服瞬间变了脸,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卡通头像,而是冷冰冰的官方辞令:“先生,我们的套餐服务一旦售出,概不退款。这是合同规定的。”
合同?我什么时候签过合同?我翻遍了聊天记录和邮件,只在付款成功后收到过一个自动生成的“服务协议”链接,字小得像蚂蚁,我当时根本没点开看。我跟他们争辩,说你们根本没有提供服务啊!对方却一口咬定,说“安排老师、进行前期沟通”都属于服务的一部分,已经产生了成本。
我气得手都抖了。我要求直接和“张老师”或“李老师”沟通,他们推脱说老师不直接对接用户。我要求出示老师们的资质证明,他们发来几张模糊不清、像是从哪个网站上扒下来的证书图片,上面的名字和平台上的老师名字都对不上。
那一刻,我全明白了。什么“心灵港湾”,什么“资深老师”,全都是假的。那个看起来无比专业的网站,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捕兽夹,专门等着我这样又痛苦又慌不择路的猎物撞上去。
愤怒之后,是更深的无力和绝望。钱,估计是要不回来了。我去网上搜索这个“心灵港湾”,才发现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受害者。我们建了个群,群里几十号人,来自天南地北,被骗的经历大同小异:都是先被广告吸引,被话术迷惑,付款后就被各种理由拖延,最后拉黑或冷处理。有人因为失恋想寻求安慰,有人因为产后抑郁走投无路,还有人是因为亲人离世悲痛欲绝……我们都是最脆弱的时候,向他们伸出了求援的手,他们却狠狠地在我们伤口上撒了一把盐。
那种感觉,比之前单纯的焦虑和抑郁更糟糕。它是一种被欺骗、被愚弄的屈辱,是一种“原来我这么蠢”的自我怀疑。我不仅损失了钱,更破碎了对人性最基本的信任。在我最需要一点光和热的时候,却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,跌进了更冷的深渊。
这件事过去小半年了,伤疤还在。后来,在一位真正靠谱的朋友的推荐下,我还是去了一家线下的三甲医院的心理科。流程很正规,医生问得很仔细,虽然每次走进医院需要鼓足勇气,但每一次谈话出来,都感觉心里的石头被撬动了一点点。那才是真正的帮助,是建立在专业和共情之上的扶持。
我写下这段经历,不是想诉苦,更多的是想提个醒。如果你也在经历艰难的时刻,也想寻求心理咨询的帮助,请一定,一定要擦亮眼睛。那些看起来太完美、太便捷的线上平台,要多留个心眼。查查他们的资质,看看有没有实体机构,最好能通过正规渠道,比如医院或者有口碑的工作室去寻找帮助。千万别像我一样,病急乱投医。
我们的心已经很难了,就别再让它被虚假的“港湾”再次伤害了。真正的帮助,应该是温暖的,有力的,它不会在你付钱之后就消失不见,而是会陪着你,一起走过那段黑暗的隧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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