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早上,我正提着篮子去买菜,在小区门口就碰见俩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,一口一个“阿姨”叫得可甜了。他们塞给我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,说是什么“感恩回馈中老年朋友,免费京城一日游”。包接包送,还管一顿午饭,一分钱不要。我一听就有点动心。退休以后,日子是清闲,可也闷得慌。老头子上班,孩子在外地,平时也就跟几个老姐妹跳跳广场舞。想着反正是免费,出去透透气也好。
没多想,我就报了名。第二天一早,一辆挺干净的大巴车真到小区门口来接了。上车一看,好家伙,一车差不多都是像我这样的老头老太太,个个脸上都乐呵呵的。导游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,嘴那叫一个巧,一路上“叔叔阿姨”喊个不停,又是唱歌又是讲笑话,车厢里热热闹闹的。先是带我们去了一个免费的公园转了转,然后就说要带我们去一个“特别的地方”,是一个跟什么博物馆合作的“玉石文化中心”,说是让我们开开眼,感受一下国粹。
那地方看着可真气派,大门脸儿,里面灯火通明,铺着红地毯。我们一进去,就被领进一个特别豪华的会议室,说是听专家讲讲玉石知识。讲台上那个“专家”,戴着金丝眼镜,讲得头头是道,什么玉能养人啦,能辟邪保平安啦,说得我们这些老人家直点头。我心里还琢磨,这免费游还挺长见识。
正听着呢,进来一个穿着西装、打着领带,自称是“公司少东家”的年轻男人,后面还跟着几个人,看着像保镖。他往台上一站,气场十足。他说今天他父亲过大寿,他特别高兴,出来见见各位长辈,交个朋友,不谈生意。他那张嘴啊,比导游还能说,说自己家多么有钱,产业多么大,但最看重的是缘分和孝心。他说在座的叔叔阿姨,就像他自家的长辈一样,他看着就亲切。
说着说着,他话锋一转,指着柜台里一个标价一万八千八的翡翠镯子,对工作人员说:“把这个,还有那几个,”他又指了几个标价好几千的玉坠,“都给我拿过来!”东西拿过来后,他拿在手里,情绪显得特别激动,说:“今天我跟各位叔叔阿姨有缘,我高兴!什么钱不钱的,情义无价!这些东西,我不卖,我送!谁真心对我好,把我当子侄看,我就送给谁!”
这一下,会议室里就炸开锅了。有的老人激动得都快哭了。我也觉得,这小伙子也太实在了,太大方了。这时候,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就假装拦着他,说“少爷,这使不得,成本太高了”。他就装作发火的样子,说:“这个家是我当还是你当?我说了算!”
然后,他就开始“送”了。但他也不是白送,他说要看看大家的“诚意”。他拿出一个据说是他们家传的“金镶玉”平安扣,说原价要三万多,今天,只要8888,给这个“请缘价”,不仅这个平安扣归你,刚才说那一万多的镯子和几千的玉坠,全都白送!他还说,这不仅仅是买东西,是结个善缘,保佑子女平安健康,事业顺利。
我这心里,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。一开始是怀疑,后来被他忽悠得有点感动,再一听能保佑孩子,我这心就活了。我儿子在外地打拼,工作压力大,我最惦记的就是他平平安安。一想到这个“玉”能保佑我儿子,我那理智就全飞了。再加上周围的老人们都蠢蠢欲动,好几个都掏出了银行卡,那种气氛,让你觉得不买就像亏了啥似的,好像不买就是不给这“有孝心”的少东家面子。
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,那是老头子给我应急用的,里头有我们老两口省吃俭用存下的一万来块钱。我心跳得咚咚响,手心里全是汗。那个“少东家”走到我面前,特别真诚地看着我说:“阿姨,我看您面善,跟我妈特别像。您请一个回去,保佑您全家,也算成全我这份孝心,行吗?”
就这一句话,把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给击垮了。我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,跟着工作人员去刷了卡。8888啊!几乎是我卡里所有的钱了!刷完卡,他们把那个平安扣和“赠送”的镯子、玉坠用一个漂亮的锦盒装好,郑重其事地交到我手里。那一刻,我甚至还觉得挺幸运,挺高兴。
在回家的车上,我抱着那个盒子,像抱着个宝贝。可这心里的热乎劲儿,等回到家,慢慢就凉了。我把东西拿出来,在灯底下左看右看,越看越觉得不对劲。那玉的颜色死沉沉的,一点不通透,那“金子”边儿,摸着有点拉手,像是镀了一层。我心里开始打鼓了。
等老头子下班回来,我兴冲冲地拿给他看,还把我今天的“奇遇”说了一遍。他拿起那块平安扣,掂量了一下,又仔细看了看,脸色就沉下来了。他说:“老伴儿啊,你怕是上当了。这东西,我看连一百块都不值。”他立马拿手机上网一查,好多类似的骗局新闻,套路都一模一样!
我当时眼前就是一黑,腿都软了,一屁股坐在沙发上。8888块钱啊!买回来一堆玻璃塑料!我这心啊,像被刀剜了一样疼。那不是钱,那是我们省吃俭用,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血汗钱啊!是打算给儿子攒着买房的首付啊!我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,怎么就这么糊涂,这么容易就信了别人的鬼话!
那天晚上,我一宿没合眼。又气又悔,又觉得没脸见老头子。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。老头子虽然没怎么责怪我,只是叹气,可越是这样,我心里越难受。
后来,我们报了警,也打了消费者热线。可这种团伙,打一枪换一个地方,查起来很难。钱,到现在也没追回来。
这件事,给我教训太深了。我现在算是明白了,天上不会掉馅饼,只会掉陷阱。那些嘴上抹了蜜,无缘无故对你特别热情的,背后八成藏着钩子。人啊,一到老了,就怕寂寞,图个热闹,还总想着为儿女做点啥,这心思就让那些黑了心肝的骗子给钻了空子。
我现在出门,再遇到那种发传单说免费旅游、免费领鸡蛋的,我看都不看,绕道就走。我也常跟我的老姐妹们念叨,可千万别贪小便宜,咱们这点养老钱,攥紧了,比什么都强。那次的经历,就像一根刺,扎在我心里。一想起那个漂亮的锦盒,我心里头就不是滋味。那不是一盒玉,那是一盒子教训,一盒子后悔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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