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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看到他和她一起出来

    那天下班比平时早了些,天还亮着,初夏的风吹在脸上有点暖又有点痒。我想着去我们常去的那家书店转转,他说过最近会进一批台湾的散文集。从地铁站出来,要穿过一条种满梧桐的小街,书店就在街角。

    就是在那条街上,我看见了他们。

    他穿着那件浅蓝色的衬衫——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。旁边走着的,是我的同事小薇,研发部新来的女孩,坐在我斜对面,总爱扎个马尾辫。他们挨得很近,胳膊时不时碰在一起。他手里提着书店的袋子,看来已经买到了书——但不是和我一起。

    我愣在原地,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过来。他侧过头听小薇说话时,眼神那么专注,就像以前听我说话时一样。小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不知说了什么,他也跟着笑了,伸手轻轻把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。

    这个动作太熟悉了。三年前,也是在这个路口,一阵大风把我的帽子吹跑,他追出去老远捡回来,也是这么小心地替我整理头发。那天阳光很好,他的手指温暖,碰到我额头时,我觉得这就是一辈子了。

    可现在,他在对别人做同样的动作。

    我下意识躲到一棵梧桐树后面,粗糙的树皮硌着掌心。他们从我面前走过,近得能听见小薇说:“那家云南菜真的特别好吃。”他回答:“下次带你去尝尝,他们家的汽锅鸡最地道。”

    汽锅鸡。上个月我说想去尝尝新开的云南菜,他说最近项目太忙,等有空再说。原来不是没空,只是不想和我一起去。

    他们慢慢走远了,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交织在一起。我靠在树上,腿有些发软。

    怎么会没发现呢?现在回想起来,这半年来,他加班的次数确实多了。微信回复越来越简短,不再主动分享日常琐事。一起看电影时,他总盯着手机,我问谁的信息,他说是工作群。有次我看见他手机屏保换成了风景照,他说原来的看腻了——那张是我们在大理拍的合影。

    最明显的是上个月我生日,他只送了个普通的保温杯。不是挑剔礼物,而是往年他都会手写很长的信,今年却没有。我问怎么不写信了,他揉揉太阳穴说太累了,写不出来。

    我当时真的信了。还心疼他工作太辛苦。

    原来辛苦的是要在两个人之间周旋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在树下站了多久,直到路灯一盏盏亮起来,把整条街照成昏黄色。手机在包里震动,是他发来的微信:“晚上加班,你先吃,不用等我。”

    看着这行字,我突然想起很多小事。比如这两个月来,他喷的香水换了一种;比如他手机改了密码,说公司要求的;比如有次在他衣领上闻到陌生的香水味,他说是同事喷的杀虫剂溅到了。

    不是没有蛛丝马迹,只是我选择了相信。或者说,害怕去怀疑。

    我慢慢走回家,路过菜市场时看见卖樱桃的,还停下来买了一斤。他爱吃樱桃,我记得。卖水果的大姐称重时笑着说:“给你老公买的吧,他真有福气。”我勉强笑了笑,没说话。

    家里空荡荡的。我把樱桃洗好放在玻璃碗里,鲜红欲滴,在灯光下像一颗颗小小的心。然后我开始收拾他的东西——不是全部,只是那些明显是我买的,或者充满共同回忆的东西。

    那件和我同款不同色的睡衣,在京都一起挑的;那个刻着我们名字缩写的钥匙扣;书架上一排我推荐他读的书;冰箱上贴满了我们旅行时的拍立得照片。还有床头柜里,厚厚一沓他写给我的信,从恋爱第一年到去年为止。

    我坐在地板上,一封封重新读那些信。

    “今天在电梯里遇见你,你头发上有茉莉花的香味,后来知道是你新换的洗发水。这个味道我会记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“你生病发烧,守在你床边的时候,我才明白什么叫害怕。你要好好的,我们都要好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又吵架了,是我的错。在楼下转了三圈,还是上来了。没有你的地方,去哪里都是流浪。”

    字迹从最初的略显青涩到后来的流畅熟悉,墨水的颜色也各不相同。这些信曾经是我的珍宝,每次吵架后读一读,就觉得什么都可以原谅。可现在,它们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

    最刺痛的是最后一封,去年生日时他写的:“五年了,还是会在醒来时看着你的睡颜出神。谢谢你选择和我共度人生,这是我最大的幸运。”

    才过去一年啊。365天,不够让一个人从深爱到变心吗?还是说,那些话在写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真的了?

    我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时,已经晚上十点多。他推门进来,脸上带着倦容——是真的加班了,还是刚刚告别了小薇?

    “还没睡?”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,然后注意到沙发上整理好的纸箱,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的东西。”我说,“我今天看见你了,在梧桐街。和小薇一起。”

    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,那种慌乱和愧疚如此明显,连辩解都显得多余。他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坐在对面的沙发上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三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锤子砸碎了我最后一点侥幸。

    接下来是两个小时的谈话,或者说是他断断续续的解释,我的沉默倾听。他说和小薇是三个月前项目合作时熟悉起来的,一开始只是同事,后来不知不觉就……他说不是不爱我了,只是感情变淡了,像亲人一样。他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,怕伤害我。

    多么俗套的说辞,电视剧里演了千百遍,可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,每一个字都疼得真切。

    “所以是我不够好了?”我终于问。

    他摇头:“不是你的问题,是我的错。”

    这话听起来宽容,实际上最残忍。如果是我不好,我还可以改。可他说是他的错,那就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那晚他睡在客厅。我在主卧室,睁着眼到天亮。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深蓝,再变成鱼肚白。想起五年前刚搬进这个家时,我们兴奋地规划每个角落——这里放书柜,那里摆绿植,阳台要养很多花。他说要买一张大大的餐桌,因为我会做很多好吃的,要请朋友们来分享。

    那些画面还清晰如昨,说话的人却已经走远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他请了假,我们认真谈了分手的事。房子是我婚前财产,他月底前会搬走。关于财产分割,我们都表现得很克制,像两个文明的现代人,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。

    但当他开始收拾行李,把牙刷、剃须刀、常穿的几件衣服放进箱子时,我还是忍不住哭了。他停下来,看着我,眼睛也是红的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走过来想抱我。

    我退后一步躲开了。这个曾经最温暖的怀抱,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。触碰只会更痛。

    他搬走那天,也是个晴天。我看着出租车载着他的箱子和他消失在街角,就像那天看着他和她一起走远。只是这次,他不会回来了。

    朋友说,还好你们没孩子,分开也干脆。是啊,五年感情,两个星期就彻底结束。像做了一场手术,干净利落,只是伤口要慢慢愈合。

    现在三个月过去了。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吃饭、看电影、逛超市。学会了自己换灯泡、通下水道。周末去学画画,认识了新朋友。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。

    只是偶尔,在超市看见他爱吃的零食,还是会下意识伸手去拿,然后愣住,默默放回去。路过那家云南菜馆,会想他带小薇来过吗?汽锅鸡真的那么好吃吗?

    更难过的是,我发现自己开始怀疑所有的美好。那些信我还留着,但不敢再读。曾经的甜蜜都变成了质疑——他说那些话时,是真心的吗?如果当时就预见了结局,我们还会那么用力地相爱吗?

    我不知道。

    也许爱情就是这样,来的时候没有理由,走的时候也不讲道理。它真实地存在过,那些快乐和感动都是真的;它的消逝也是真的,像夕阳沉入地平线,留也留不住。

    梧桐叶已经开始泛黄了。再过些日子,就会一片片飘落,铺满整条街。然后冬天会来,然后又是春天。

    我也会好的,只是需要时间。毕竟曾经认真爱过的人,不是说忘就能忘的。但总有一天,提起这些事时,心不会再疼了。我这样相信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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