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闺女,最近……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吗?”
“你王阿姨家儿子,条件真的不错,就见一面,行不?”
“你都这个年纪了,再挑下去,好的都让别人挑走了!”
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你都会打酱油了……”
这些话,像紧箍咒,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。起初还能笑着搪塞几句,后来,我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。饭桌上,看着妈妈欲言又止的眼神和爸爸无声的叹息,我嘴里最爱吃的红烧肉都变得味同嚼蜡。我感觉自己像个考试不及格的孩子,而“结婚”这张人生考卷,我交了一份彻头彻尾的白卷。
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。夜深人静时,我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问自己:我真的那么差劲吗?是不是随便找个人,把婚结了,就天下太平了?可一想到要和一個没什么感觉的人凑合过日子,心里就涌起一股巨大的不甘和恐慌。那段时间,我整个人状态差极了,脸色晦暗,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,仿佛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,看得见外面的世界,却怎么也冲不出去,窒息感如影随形。
转机,发生在一个被我搞砸的周末家庭聚餐。我妈又提起某个亲戚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,语气里带着最后的通牒。我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,几乎是吼着说:“我的事不用你们管!你们再逼我,我就再也不回来了!”说完摔门而出。走在冷清的街道上,冷风一吹,我哭了。不是因为和父母吵架,而是我突然意识到,我把自己的人生,活成了一个被动的、等待被挑选的“问题”。
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不是为了找对象,而是为了我自己。我得把自己从这片泥潭里拔出来。
我开始把注意力从“找对象”这件事上,强行转移到自己身上。第一步,是动起来。我办了张健身卡,不再是为了减肥,而是想感受汗水带走烦恼的畅快。最初跑十分钟就喘不上气,后来能慢跑五公里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线条紧实了,眼神也重新有了光彩。那种对身体掌控感回来的感觉,真好。
第二步,是捡起那些被我用“没时间”搁置的爱好。我报了个油画班,每个周末下午,就在画室里安静地涂抹。不在乎画得好不好,只是沉浸在色彩和构图的世界里,心特别静。我还重新开始看书,不是工具书,而是各种小说、游记、历史,让思绪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遨游。
工作上也更投入了。我主动接了一个有挑战性的项目,那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,查资料、做方案、和团队头脑风暴。当项目最终成功落地,得到领导和客户认可时,那种巨大的成就感和价值感,是任何人的认可都无法替代的。
说来也怪,当我真的沉下心来做这些事的时候,父母的催婚似乎没那么刺耳了。不是他们不催了,而是我的内心变得强大了。我理解了他们的焦虑,但不再被他们的焦虑绑架。我甚至会主动跟他们分享我工作上的进展,给我妈看我画的画,跟我爸聊我最近看了什么书。家里的气氛,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许多。我妈有一次看着我的画,喃喃地说:“我闺女,好像真的不一样了。”
我不再把自己封闭起来,周末会和朋友们去爬山、看展、听音乐会。不是为了遇见谁,只是单纯地享受生活,享受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的快乐。
遇见他,就是在一次徒步活动中。那是一条有点难度的线路,爬到一半我水壶掉了,滚到山坡下。正懊恼时,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:“我这儿还有多的水,不介意的话先喝着?”回头一看,是个穿着简单运动服、笑容干净的男生,递过来一个未开封的矿泉水瓶。
一路上,我们很自然地聊了起来。发现我们都喜欢同一个冷门导演的电影,都对历史感兴趣,他还能对我最近看的那本游记里的某个地方侃侃而谈,分享他自己的见闻。没有查户口式的询问,没有尴尬的沉默,一切都那么舒服自然。爬到山顶,看着脚下绵延的群山,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开阔和释然。
后来的一切,都水到渠成。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,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,也能安静地各做各事而丝毫不觉尴尬。他欣赏我的独立和有趣,我佩服他的沉稳和见识。我们是在彼此状态最好的时候遇见的,没有饥渴,没有 desperation(绝望),只是两个独立的、完整的灵魂,恰好彼此吸引,然后决定携手同行。
我记得有一次,我问他:“你当时为什么喜欢我?”
他想了想,很认真地说:“因为觉得你整个人在发光啊。你聊起你画的画、你做的项目时,眼睛里有星星。你对自己生活的热爱和投入,特别有感染力。”
那一刻,我忽然就明白了。当我不再把“结婚”当作解决人生问题的唯一答案,而是专注于经营好自己的生活时,我反而拥有了吸引幸福的磁场。我不再是那个焦虑的、等待被挑选的“问题”,而是一个生动的、有趣的、充满生命力的个体。
现在,我们已经结婚了。双方的父母自然都欢喜得不得了。偶尔回娘家,我妈还会感慨:“看来当初是我们瞎操心了,你这孩子,心里有数。”
我笑着挽住她的胳膊,没有说话。
我很感谢那段被催婚到焦虑的时光。它像一次痛苦的淬炼,逼着我直面自己,逼着我做出改变。它让我懂得,真爱不是焦虑催来的,不是妥协求来的,它是在你一路奔跑,把自己修炼得足够好的路上,一份不期而遇的珍贵礼物。当你不再寻找爱情,而是去爱你的生活,爱情,反而会来寻找你。这条路我走通了,而起点,就是那个决定不再抱怨、转而全力提升自己的,普通的下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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