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亿典藏文章
就在我最焦虑的时候，刷朋友圈看见了那个广告——“三个月大数据分析，保就业，不过退款”。那几个字像钩子一样钩住了我的心。点进去，页面做得特别专业，成功学员的案例一个接一个，月薪都是两三万起。我犹豫了几天，最后还是填了联系方式。
第二天就接到了王老师的电话。他的声音特别诚恳，说我条件不错，就是缺个技能，学完他们课程，推荐去合作企业完全没问题。“现在报名还有优惠，”他说，“公司最近在搞活动，名额不多了。”
我专门去了他们校区。在写字楼的十二层，装修得很气派，前台后面挂着各种铜牌。王老师亲自接待我，三十多岁，穿西装打领带，说话时一直看着我的眼睛。他给我看课程大纲，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；给我看就业协议，白纸黑字写着“保证就业”。说到学费，他说可以分期，“这样压力小一点，等工作了再还，很轻松的。”
那一刻，我被说服了。两万八的学费，我办了分期。现在想想，那些所谓的“优惠”，不过是诱饵；那些“保就业”的承诺，都是精心设计的话术。
刚开始上课那两周，我像打了鸡血。每天晚上准点坐在电脑前，记笔记，做练习。讲师讲得还行，就是语速特别快，问问题经常说“这个后面会讲”。班上有四十多个同学，来自天南海北，有个宝妈孩子才一岁，有个餐厅服务员想转行，还有个大哥把积蓄都拿出来了。我们都以为，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。
变化是从第三周开始的。先是直播课经常卡顿，说是技术问题。然后班主任在群里回消息越来越慢，从“稍等”变成“在查”，最后干脆不回了。有个同学发现讲师资历是假的，根本不是他们宣传的那个大厂出来的。群里开始不安，大家互相问怎么回事，但问多了就被禁言。
我记得特别清楚，那是周二晚上，该上直播课的时间。我打开APP，显示“课程已结束”。我以为自己看错了，反复刷新，还是那样。赶紧去问班主任，消息发出去，前面跳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——我被删了。
脑子嗡的一声。我手忙脚乱地给王老师打电话，关机。打公司座机，空号。去翻公司官网，打不开了。所有联系方式，一天之内全部失效。
我们这些学员建了个维权群，进群要验证缴费记录。一晚上就加满了五百人。大家在群里报损失，有交一万多的，有交三万的，还有个刚毕业的大学生，用网贷交的学费，现在每天被催债。那个宝妈说，她是背着丈夫报的名，现在不敢告诉家里钱没了。餐厅服务员更惨，辞了工作来学习，现在工作没了，钱也没了。
我算了算自己的两万八，那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。为了上课，我推掉了所有聚会，周末都关在屋里学习。最难受的不是钱没了，是那种被当傻子的感觉。你那么相信他们，他们却在暗处笑你真好骗。
我们去报警，警察说这属于合同纠纷，让我们找教育局。教育局说培训机构注册地在另一个区，得去那边投诉。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。写字楼早就人去楼空，新的公司已经入驻。物业说他们也是受害者，还欠着租金呢。
那段时间我失眠得厉害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：我怎么会这么蠢？那些显而易见的破绽，为什么当时就看不出来？可能是因为我太想改变了吧，太渴望一条出路了，所以心甘情愿地相信那些谎言。
现在事情过去一年多了，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。偶尔还会梦见上课的情景，梦见那个讲师在屏幕里讲着什么，我想听清楚，但声音越来越远，最后连画面都消失了。醒来心里空落落的。
这段经历像根刺扎在心里。它让我明白，人在绝望的时候最容易上当；那些承诺给你美好未来的人，可能正在算计你口袋里最后一点钱。现在的我，对任何“速成”“保过”的宣传都本能地警惕。天上不会掉馅饼，这个朴素的道理，我却花了两万八和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才真正懂得。
只是偶尔还会想起维权群里那些陌生人。不知道那个宝妈现在怎么样了，不知道餐厅服务员找到新工作没有，不知道欠网贷的大学生还清债务了吗。我们都是被骗的人，在虚拟的群里互相安慰过，然后又散落在各自的生活里，继续挣扎。
生活给上的这一课，比任何培训都来得深刻。它告诉我，改变从来没有什么捷径，真正的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，很慢，但踏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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