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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校生兼职 “图文设计” 被拖欠工资

    那是我大二的下学期,课程不那么紧了,看着身边不少同学都在做兼职,我心里也痒痒的。一方面想赚点零花钱,给家里减轻些负担;另一方面,也想试试自己那点三脚猫的设计功夫,到底能不能换来真金白银。我学的虽然不是纯艺术,但从小喜欢画画,PS、AI这些软件摸得挺熟,平时也爱给社团做做海报,在朋友圈里算是小有名气的“设计师”了。

    机会来得比想象中快。四月初,一个之前合作过的学姐找到我,说她认识一个文化公司的老板,姓李,正在找大学生做一批简单的图文设计,主要是公众号配图和一些宣传单页,活儿不复杂,时间也自由,问我想不想接。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。学姐牵线,我把作品集发了过去,那边李老板很快回复,言语非常客气,夸我“有灵气”、“设计感强”,说正需要我这样有想法的年轻人。我们约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。

    李老板四十岁上下,穿着休闲西装,说话带着笑,给人一种很干练、很靠谱的感觉。他详细介绍了项目,是给一个本地生活节做宣传物料,量不大,周期一个月,总共二十来张图。谈到报酬,他说:“你是学生,我也不按市场价压你,一张图200块,做完统一结。怎么样,够意思吧?” 我当时心里快速算了一下,一个月下来有四千多块,对我一个学生来说,简直是笔巨款了。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,点了点头。他没提合同,只说“咱们简单点,互相信任,我跟你学姐也熟,不会坑你的”。我当时被那份“信任”和即将到手的收入冲昏了头,也觉得提合同显得太不近人情,就这么口头约定下来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一个月,我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投入了进去。白天上课,晚上就窝在宿舍对着电脑修修改改。有时候为了一个配色、一个字体效果,能折腾到凌晨两三点。室友打游戏的声音,我戴着耳机都嫌吵,但心里是充实的,想着每一笔勾勒都是在为自己赚钱,劲头特别足。我按时、甚至提前把初稿发过去,李老板的反馈总是很及时,提的修改意见也都在点上。他时不时在微信上给我发个“大拇指”或者“加油”的表情,说“小同学辛苦了,做完一起结算,请你吃饭”。这些话像温暖的毯子,把我心里那一点点关于“没合同”的不安,严严实实地盖住了。

    四月底,我交付了所有最终版的设计文件。李老板回复:“收到,非常棒!我这两天忙,五一假期后财务上班就给你结算。” 我安心地度过了五一假期,甚至还用“即将到账”的钱,请室友吃了顿好的。

    可五一假期结束后,事情开始不对劲了。先是发微信询问,回复慢了,从几小时到隔天。问就是“快了快了”、“在走流程”、“最近比较忙”。我开始有点慌了,但还保持着礼貌和克制。到了五月中旬,我再发消息,就常常石沉大海了。打电话,要么不接,要么接通后语气变得很不耐烦:“哎呀,不会少你的,催什么催,我们这么大公司还在乎你这点钱?” 那种语气,和当初咖啡馆里那个和蔼可亲的李老板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我找到牵线的学姐,她也很无奈,说她只是介绍,和李老板并不熟,而且听说也有别的兼职生被拖欠了工资。她建议我直接去公司找他。那一刻,我心里凉了半截,感觉那条叫做“信任”的毯子,被人猛地抽走了,剩下的是赤裸裸的恐慌和委屈。

    我查了那家公司的地址,在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写字楼里。我鼓起勇气找了过去。前台通报后,我等了将近半小时,李老板才姗姗出来。他把我带到会议室,脸上没了笑容,只有疲惫和不耐。“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?”他皱着眉,“不是说了会给你吗?公司现在资金周转有点问题,你再等等。”

    我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之前熬夜做图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——为了调一个满意的渐变色的深夜;因为他的一个修改意见,我反复尝试了十几次的下午;还有我交付文件时,那种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心情……所有这些付出,在他一句轻飘飘的“资金周转问题”面前,显得那么可笑和廉价。

    我的声音有点发抖,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:“李总,我当时是按照您的要求,保质保量完成了所有工作。这笔钱对我一个学生来说很重要,是我的劳动所得。您能不能给一个确切的时间?”

    他点了根烟,吐着烟圈:“下个月吧,下个月底。我现在没法给你保证。” 下个月底?那意味着我还要在焦虑和等待中度过一个多月。我知道,这很可能又是一个托词。

    从写字楼出来,阳光刺眼,我却觉得浑身发冷。四千多块钱,对一些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,但那是我无数个夜晚的心血,是我规划好要买专业书籍、要给妈妈买生日礼物、要存起来作为下学期生活费的全部指望。那种被欺骗、被轻视的感觉,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。我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,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,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不是委屈,更多的是对自己天真和轻信的愤怒。我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提签合同,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对方口头上的“信任”。

    回学校后,我消沉了几天。但我不甘心。我开始整理所有的证据:微信聊天记录(从最初的沟通到后来的催款)、我发出的设计稿源文件和截图、甚至那次去公司谈话,我偷偷用手机录了音。我上网搜索了劳动监察大队的电话和地址,也咨询了学校的法律顾问老师。老师告诉我,即使没有书面合同,这些电子记录和通话录音也能形成有效的证据链。

    我写了一封措辞清晰、附上部分证据截图的邮件,发到了李老板的邮箱,同时抄送给了他们公司公开的官方邮箱。在邮件里,我没有过多指责,只是冷静地陈述了事实:我在什么时间承接了什么工作,完成了哪些交付物,约定的报酬是多少,以及目前被拖欠的情况。我明确表示,如果在三日内仍未收到款项,我将把全部证据提交至劳动监察大队,并寻求法律途径解决。

    邮件发出去的那一刻,我的手心都是汗。我不知道这最后一搏有没有用。

    没想到,第二天下午,我的支付宝响起了提示音。我点开一看,是李老板的公司账户转来的四千块钱。没有附言,没有解释。紧接着,他的微信发来一条消息:“款已结清,互不打扰。” 然后,把我拉黑了。

    看着屏幕上“到账4000元”的提示,我没有一丝喜悦。这笔迟来的工资,早已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温度。它更像一个烙印,提醒我社会的复杂和人心的难测。

    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,但那段时间的焦虑、无助和最终的释然,我至今记忆犹新。它给我上了踏入社会前,最生动也最深刻的一课。我依然会做设计兼职,但我会在开始前,清晰地谈好价格、交付节点、修改次数和付款方式,并且,一定会签一份哪怕最简单的合作协议。我不再轻易相信口头上的“江湖义气”和“绝对信任”,我学会了用规则和保护自己。

    那段被拖欠工资的经历,像一根小小的刺,扎在我成长的路上。疼过,但也让我走得更稳、更小心了。它让我明白,我的劳动和时间值得被尊重,而捍卫这份尊重,需要智慧,更需要勇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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